卦爻的爻辞是“潜龙勿用”，这四个字该如何理解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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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乾》卦初九爻的爻辞是“潜龙勿用”，这四个字该如何理解？

孔颖达《正义》说：“潜者，隐伏之名；龙者，变化之物。……此自然之象，圣人作法，言于此潜龙之时，小人道盛，圣人虽有龙德，于此时唯宜潜藏，勿可施用，故言‘勿用’。”

李鼎祚《集解》引用《子夏传》说：“龙，所以象阳也。”又引用马融的话说：“物莫大于龙，故借龙以喻天之阳气也。初九，建子之月。阳气始动于黄泉，既未萌芽，犹是潜伏，故曰‘潜龙’也。”又引用沈驎士的话说：“称龙者，假象也。天地之气有升降，君子之道有行藏。龙之为物，能飞能潜，故借龙比君子之德也。初九既尚潜伏，故言‘勿用’。”

程颐《周易程氏传》说：“理无形也，故假象以显义。乾以龙为象。龙之为物，灵变不测，故以象乾道变化、阳气消息、圣人进退。初九在一卦之下，为始物之端，阳气方萌。圣人侧微，若龙之潜隐，未可自用，当晦养以俟时。”

朱熹《本义》说：“潜，藏也。龙，阳物也。初阳在下，未可施用，故其象为潜龙。其占日勿用。”

来知德《集注》说：“潜，藏也，象初。龙，阳物，变化莫测，亦犹乾道变化，故象九。且此爻变巽错震，亦有龙象，故六爻即以‘龙’言之。所谓‘拟诸形容，象其物宜’者此也。‘勿用’者，未可施用也。象为‘潜龙’，占为‘勿用’。”

古人这些说法大致相似，归纳起来：“潜”就是隐藏；“龙”是传说中的动物，既刚健有力，又变化莫测，《乾》卦六爻皆阳，所以用“龙”来取象；“勿用”就是未可施用，也就是说不要轻易施展才能。（至于“初九”为何为“潜龙”，以及与月份节气等对应关系等义理、象数之学，此文不作展开。以下皆是如此，不再一一说明。）

现代《易》家也大多采取这种观点。比如尚秉和《周易尚氏学》说：“潜，隐也。阳息初，《复》，一阳伏群阴之下，故曰潜。物莫神于龙，故借龙以喻阳气。复子，时当冬至，一阳初生，伏藏地下，故曰勿用。又卦位初为士，未出世之君子，德亦如是也。”

再比如黄寿祺、张善文《译注》说：“潜，潜伏，‘初九’一阳在下，故谓‘潜’；龙，古代神话中神奇刚健的动物，《周易》取为《乾》卦六爻的象征物。”

那么，“龙”作为这一卦的象征物，具体象征什么呢？

《说文》：“龙，鳞虫之长。能幽，能明，能细，能巨，能短，能长。春分而登天，秋分而潜渊。”

沈驎士认为是“借龙比君子之德”，《释文》认为“龙”“喻阳气及贤人”，孔颖达、程颐等认为“龙”是指“圣人”，尚秉和说是“未出世之君子”，李炳海《周易古经注解考辩》则说：“龙是贵族大人的象征。从初九的‘潜’到九二的‘见’，是由隐到现、由静到动的转变。”

各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，但我认为，这里不必强求“龙”的象征意义。“龙”只是这一卦的取象，因为它的刚健、善变符合六爻皆阳的《乾》卦，所以被拿来取作筮象，不一定非得要象征什么，“圣人”、“君子”之类的，这都是后人解读时硬加上去的。

即如陈鼓应、赵建伟《今注今译》所说：“《周易》爻辞分两部分，前半部分为筮辞，后半部分为占验之辞。筮辞又可大致分为筮象之辞与述事之辞，如‘潜龙’即是筮辞中筮象类，《坤》卦‘括囊’即是筮辞中的述事类；而‘勿用’、‘无咎’则为占验之辞。通常筮辞入韵而占辞不入韵。”

确实，“潜龙”是筮辞，“勿用”是占验之辞。这样，这四个字就应该断句为：“潜龙六爻最高典籍，勿用。”

此外，对“龙”的理解也有不同意见。

李镜池《周易通义》说：“龙，龙星。《说文》：‘龙，春分而登天，秋分而潜渊。’‘潜龙’即秋分的龙星。‘勿用’犹言不利。这是星占而又用蓍筮，参验以定吉凶。‘勿用’是蓍筮辞。古人迷信，几乎每事占卜。殷人用甲骨，发现的近十万片，散失的更难估计。有一片数卜的。又古人往往用不同的占术合参。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记了一些《易》筮，有《易》筮和龟卜并用的，又有梦占而又《易》筮的。《周易》中有星占、梦占、鸟占、蛇占、谣占等，取象占和蓍筮参验之意。”

臧海亭《周易卦爻辞要义汇释》说：“关于龙星，一种说法是东方苍龙中的心宿二。‘心宿’亦称‘心’，心三星相连，下有十二小星连成营阵六爻最高典籍，统称积卒。所以《心宿步天歌》曰：‘三星中央色最深，下头积卒共十二，三三相聚心下是。’我国古代对心宿的记载很多，《尚书·尧典》曰：‘日永星火，以正仲夏。’《诗经·唐风·绸缪》有‘三星在天’，《诗经·豳风·七月》有‘七月流火’，《礼记·月令》有‘季夏之月，昏火中’等。《左传》《国语》也均有‘大火’的记载。‘大火’，就是心宿二。《左传》中有‘参商不相见’的故事，其中的‘商’，就是大火。‘心宿二’是中国名，在西方则称为天蝎星座中的‘α星’。”

又说：“现代天文的研究表明，心宿二是全天二十颗最亮的恒星之一。它是一颗目视双星，即看似一颗，实为二星互绕互转，且可目测。两个子星的亮度分别为1.2和1.5。光度分别为太阳的690倍和17倍，角距离3″，距地球170光年。我国古人对大火的观测年代当在夏代之前，并以观测大火而创太阳历，或称《易历》。这个历法一直流传到秦汉。大火既为最亮，故以代苍龙且借龙以喻天的阳气。1911年，瑞士一位天文学家在研究乾卦的六龙天象时说，‘龙’，当指苍龙，中国人的观测当为最早。李镜池先生的见解有一定道理。”

“龙星”是不是指东方苍龙中的心宿二，笔者不懂天文，难以断言。但要说《乾》卦里的“龙”是指“龙星”，却还缺乏切实的证据。不错，古人是常常用不同的占术合参，但《易》筮只是这些不同占术里的一种，即蓍筮，作为记录这种占术的典籍，《周易》不应该记录其他占术。而且，“勿用”也不是蓍筮辞，而是占验辞，从意义上来判断，这是很明显的。所以这种说法还待商榷。

“《周易》释辞”系列文章之六。